台大之於我,就像白先勇筆下的十里洋場之於臺北人一樣。



杜鵑已殘,戲劇系館旁邊那株白流蘇開得不多不少。

演講即將開始,主題是"Visuality and Identity"。我看了看手機顯示時間,趕忙走進文學院。經過一樓走廊時,忽然聽見前方教室有個很熟悉的女聲在講課,一看原來是柯裕棻,穿著跟上週五在大勇樓遇見她的時候一樣,不知道她在這邊上什麼課。在異地遇見老師感覺很奇妙。另一頭的外文系辦再熟悉不過,每次開學都要到那邊的窗台去拿選課單,現在已經到B95開頭了。一樓的穿堂很像中山堂內部的大廳:兩側上樓階梯、迎面牆上的長玻璃窗、懸掛的天花板吊燈,很適合舉辦舞會的地方。平面位置圖板上瞥見了以前大一歷史課老師李東華的研究室。



走上二樓的文院會議室,跟要去迎接演講者的咸浩擦肩而過,一身黑色俐落的休閒西裝打扮,磚紅色的襯衫,不打領帶&第一、二顆扣子不扣,仍是一派風流灑脫。坐定後發現有認識的黃姓學姐、洪姓學弟在場及一個很眼熟的中年男子——咦~這不是楊明蒼嘛?還記得以前每個禮拜二下午在共同教室上他那三小時的英史,總讓我不耐如坐針氈。演講內容很多的關鍵字和引用學者都是我熟悉的。坐在講者旁的廖咸浩感覺快睡著的樣子,我看著他不禁一邊慨嘆男人果然跟女人相反,愈老愈生風采。聽他用低沈富有磁性的嗓音講英文是種享受,就像以前聽聶雲的節目一樣。



到了一半有點坐不住了,我拎著相機溜出去想把握時間拍照。古色古香的文學院,廊柱斑駁、綠草如茵,窗戶是上推式的,木製教室門是兩片推開的,靠庭院一側的窗戶還裝有綠色紗窗。有位白髮蒼蒼的老教授正對台下許多年輕的面孔傳授知識。我一直以為古老的教室加上年邁的教授,是再適宜不過的搭配,有某種歲月沈澱的寧靜致遠,悠長的人文歷史洗禮氛圍。

雖然才初春,但白天溫度已近仲夏,路上隨處可見穿短袖的人;連奔走拍照的我都微微沁出汗來。

原來院長變劉亮雅。為了取景於是詢問助理能否穿過院長室到陽台得到允許後,我興奮地踏進大學四年從沒進去過的院長室,沒辦法誰叫我是攝影狂呢?開闊的陽台正對著傅鐘,擺有數張木頭桌椅,眺望椰林大道的蓊鬱,不知道是不是空氣分子之故,融成一片朦朧的綠煙。文學院旁的水池中央的朱銘太極雕刻還在,覆滿了青苔。以前服務課打掃的舊總圖,染塵的玻璃窗、掉漆的窗櫺,那道短短的拱門走廊和庭院深深,適合一個人獨處沈思。其中一邊的樹蔭已經蓋滿了整個天井像個棚子,盤根錯節,透過縫隙的光灑落帶著點陰暗。



巧遇鮑曉鷗。人跟人之間會相遇的時間點是很奇妙的緣份,要是我沒演講中途溜出來也不會碰到他。他還是戴著細框眼鏡穿著休閒腆著肚子的打扮。我忍不住笑著和他迎面,起先他望了我一眼,後來才恍然說「阿~我記得你」。我愛他那帶著濃濃西班牙腔的中文,多年下來雖然沒有Regina長進,但每次上課有時候雞同鴨講加上比手劃腳,總是讓大家笑成一團。



記憶無法單憑自身存在,必須與他人相連,才會被勾起,也才有意義,進而得以存續。這次回來遇到了好幾個認識的人,鮮活了當時在台大的光景;在山中宅女當久了,換個環境後整個人就像是refresh一般,充滿生機能量。

二手書店裡的書像是被主人遺棄在路邊的小貓小狗一樣散發出「把我帶回去吧」的訊息,尋求一個好的歸宿。在雅舍看見一疊放在地上的舊版金庸,黃色書側與大陸山水的的封面那版,用低價挖到寶很想下手,但若真的要收藏書我會有種堅持全新的潔癖。茉莉簡直已經誠品化:原木牆面書櫃、標示牌、桌椅、盥洗室、輕音樂,儼然高級化經營。



在總圖準備開始念行銷readings,但深覺頭痛,就趴下來小憩一會。晚餐的親子丼配青蛙撞奶太飽了,打嗝都是混和胃酸後的味道。醒來後繼續奮戰,好久沒這樣k原文paper了,看著看著三不五時都是條列式的內容,於是我開始理解L君的話。閉館前離開,在椰林大道上騎車邊聽著久石讓頗有夏夜晚風之趣。



破敗的植物系溫室是我攝影的好目標,凋敝的白色門框、生鏽的鐵欄杆和破窗。已經開始有蛙鳴,而且蚊子很多。晚上女五前面一堆閃光,M看到這景象就說「很想拿顆手榴彈來丟,看誰比較閃!」我當場很沒氣質地大聲笑出來,希望沒被路邊的人注意到才好。還沒走到校門口就聽見滑板聲,前面依舊停著等人的車,我抱著書走出校門,對面來個身高穿著髮型很像c的人,但我不確定,也許是光線太昏暗或眼鏡沒戴好,希望不是。校園大地圖告示牌和路標都換新了。



我坐在人行道上的矮柱等紅綠燈,舉起相機,喀擦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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